燈籠

七月尾，一個悶熱的早上駕車上班，收音機中傳出月餅廣告，心裹一想：『中秋節新曆十月才到，一眾月餅廣告已頃巢而出，可見生意難做！搶閘宣傳，此乃市場策略，亦無可厚非。』

八月中女兒剛踏入第三班，一個清爽的早上，我駕車送女兒上學，她突然問我說：『爸爸，嫦娥是不是吳剛的女朋友？』一時之間，頓覺不知所措，之吾以對。後來從太太口中得知，原來中文班老師跟女兒題及嫦娥奔月的故事。從有趣的中國傳說，來提高小朋友對中文的興趣，果然凑效。

九月中，百忙裡抽空陪老爸老媽上街市，看到他們在果欄中細心挑選洋桃及菱角。用中國人最傳统及有效之檢驗方法，以臭觸去分辦貨品之新鮮好壞。雖然有點尷尬，但這絕對是中國人市場上的一大特式，那又何需介懷呢！

不知不覺間，十月將至，中秋已近。唐人街攤檔上佈滿林林種種，各式各樣，紅彩斑爛的燈籠。有最新出品超人，星戰及布殊人頭燈籠，以至最傳统的風琴式及兔仔燈籠。

童年時，每逢中秋，父親必為我們五兄弟姊妹，細心準備大量燈籠，每人至少三個，因為燈籠紙質很簿，一燒即着，而且蠟燭要生真火，加上小孩對火特別感興趣，刻意燒着燈寵，屢見不鮮，不足為奇。燈籠頂部以竹筷子打圈，扣緊銅絲以作提燈之用。另外，奇華月餅空紙盒，也是兒童中秋必備之物；外殼夠硬，既可盛蠟，也可擋風，一物二用，絕對是蠟燭耍樂之最佳恩物。

兒時家貧，卻樂住廉租屋，朝行晚拆，帆布床足足伴我走過二十個年頭。簡單的屋村生活，卻是意想不到的多姿多彩，其樂無窮。屋村背後有一座紅燈山，聽說為飛机導航之用，山頂設有小型水庫，以供制水時解決燃眉之急；還有一個七人足球場，三山五嶽人仕聚腳重點，父親口中生人勿近之地。紅燈山乃稱為香港土瓜灣及何文田兩區之分水嶺，也是七十年代兒童打野戰的最佳地點。

八月十五中秋夜，晚飯過後，從陽台上(廣東人稱騎樓)看到提燈上山賀中秋的壯觀奇景，你可想像嗎？成百上千的家庭，拖男帶女，有老有嫩，驟眼看來，就好像成千上萬的瑩火蟲，慢慢向高處進發。轉眼間，紅燈山已幻化成閃閃生光的夜明珠，光芒直照着萬家燈火的平民屋村。

男主外，以免過份擠廹，發生意外，父親總是耐心等待人潮過後，才領我五兄弟姊妹上山探險。女主內，媽媽卻留守大本營，準備一切所需，待我們盡興而回之時，擺設好月餅，洋桃，菱角和一壺濃熱普洱，以供一家人賞月之用，也向一年只能相聚一次的牛郎、織女，表示同情之意。父親帶頭手牽手，攀山越嶺，手持燈籠，腳穿人字拖，跌跌撞撞的齊心再上高峯。還記得，土瓜灣屬飛機行道，航班頻密，晚上半小時內一定會遇到飛機在你頭上飛過。此時，站在紅燈山的巔峰，趁飛機越過頭頂，幾百個小朋友一同佈以『噓』聲，聲勢之浩大，至今還在腦海打轉。最後，父親就會用馳名省港澳的雙喜牌火柴，替我們點起燈籠裡的臘燭，給我們光，給我們引路前行。兒時的中秋節，就是在充滿家庭樂的氣氛中渡過。
去年，女兒妞着要買燈籠過節，幾經辛苦也買了兩個傳统燈籠，準備好臘燭，夜飯過後，我獨自上房拿火機，下來的時候，我通過後花園的玻璃門，看到父親跟女兒點燈籠，三十五年前那對強壯的手，今天因手發抖而要重覆燃點，幾經辛苦，父親終於替女兒將燈籠點亮了，最後，父親緩慢地將火柴盒放在後園桌上，我轉身一看，竟然還是那盒馳名省港澳的雙喜牌火柴